柳爺子的小閣子

（圖源：網路，超魔導師，也就是西德爾的職業。此圖非本作人物）

到達艾音布羅克，兩人走出機場。

空氣中飄盪著灰黃的粉塵，工廠林立，即使這裡有眺望臺景點，因為汙染嚴重、放眼望去皆是工廠而人煙稀少。會來這裡的只有轉職鐵匠或是神槍手的人。

街道四周不少眼神帶有殺氣的壯漢，只要雷特他們經過，附近的壯漢就會瞪視著，像是要把他們瞪個大洞。想起布蘭登說「看著他們，他們就會追上來」這番話，雷特也不敢四處張望。畢竟他們是來「工作」，而不是招惹麻煩。

反倒是下機後的修捷爾，自行切換成薩爾，並不停地左顧右盼，「切，淨是些沒用的惡徒。」

那些壯漢就如布蘭登所說，有些臉上有刀疤、有些有些少了手臂或是腿。只要有人經過，他們就會停下手邊的工作，瞪著經過的人，直到走遠後才繼續做事。

真的十分詭譎。

看薩爾百般好奇，雷特有點擔心壯漢會撲上來。把城市當成戰場，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低聲告誡薩爾，「喂，薩爾，你別到處——」

「喂！那邊兩位，你們看甚麼看？」宏亮的嗓音打斷雷特的話，這一吼，周圍的壯漢都圍了上來，手上拿了大小不一的鐵棍或斧頭。

「這下還真……」雷特看著周圍的壯漢，有些無奈。

不是他無法應付，而是他不想動武。一旁的薩爾按著雙槍，露出自信的笑容，他有預感薩爾隨時都會拔槍掃射。

「聽好，薩爾。」雷特聲音壓得很低，「等等你對空鳴槍後，我們就馬上逃。」

沒等薩爾回應，剛剛吼叫的壯漢便湊了上來，神色嚴肅。「你們要去哪？」

「去哪……」雷特笑了笑，「我們只是要找人罷了。」

他現在只想趕快結束這樁鬧劇，去找情報員。

「啊？找人？」壯漢眉毛挑高，以高分貝的吼聲大喊，「不會是找頭兒吧？啊？」

「不是。」雷特溫和的回答。情報員是獨行俠，不可能會加入組織。

既然不是找他們的頭兒，那應該可以安全離去了吧？雷特心裡這麼想。

但他太天真了。

「想找人，得先會會我頭兒，否則別想找人！」壯漢態度十分強硬。

有問等於沒問嘛！不管怎樣都要先過他頭兒那關。

雷特看了壯漢一眼，無奈的妥協，「好吧。」

薩爾沒表示意見，但仍警戒的按著腰間的雙槍。和敵人交涉的工作，都交由雷特負責，不論結果好壞，薩爾都不會責怪雷特——反正壞的結果就是殺個精光，正好合他的意。

他們就在一群壯漢的包圍下，轉入小徑。

建築物周圍有不少工廠的管線，那是排放廢水的管線，也因此，河水呈鐵鏽色。

雷特沿路看著附近的景色，壯漢們也沒阻止。

帶頭的壯漢走到小徑的盡頭，來到一小幢矮房前，打開門，是往下的樓梯，一群人魚貫而入。

■

「頭兒，今天的客人。」帶頭的壯漢宏亮的報告，和其他壯漢同時立正站好。

「嗯。」頭兒冷淡的回應。

沒想到一幢矮房底下居然那麼寬敞，雖然寬敞，但很簡陋。周圍就幾個堆疊起來的木箱，前方木箱更是多如山。

雷特從壯漢間的縫隙，只看到一個戴著荒野之帽的人，及左右移動的右手。

頭兒明明看他們一眼都沒有，這些壯漢卻戰戰兢兢，動也不敢動。

頭兒將手上的東西舉起，左右翻轉。雷特看得很清楚——是布林其來福槍——這位頭兒正在擦槍，雷特有不祥的預感。

「讓開。」頭兒一聲令下，壯漢們立刻往左右各排一列。

將來福槍插在腰際槍套中，坐在木箱上的頭兒起身。雷特瞪大眼看著頭兒。

是個女人，而且，今天早上才遇過。

「依坦希斯？」雷特脫口而出。他第一次叫分會長的名字，沒有一絲害臊。

「居然敢直呼頭兒的名字，你……」

壯漢的話沒說完，依坦希斯快速的拔起來福槍，朝壯漢面前的地板開了一槍。

只差幾釐米，就會傷到壯漢的腳趾了。

「閉嘴。」依坦希斯冷冷地說。壯漢馬上禁聲，使力的撐起發抖的雙腳。

這些壯漢只不過是普通的工人，再怎麼會製槍，對槍聲也是會畏懼的。

「你們可以回去了。」依坦希斯翻手將槍收回槍套，看了雷特他們一眼，隨後轉身回座。

「等等，妳為甚——」

「晚上八點，神槍手公會酒吧。」面對雷特的提問，依坦希斯簡短回答。她知道雷特要問甚麼，所以先以約定堵住他發問的嘴。「請回吧。」

雷特對她鞠躬後，便和薩爾兩人走出矮房，準備到旅館辦理住房登記。

「頭兒居然是她……真不敢置信。」雷特呼出一口氣，「早上被選為分會長，下午卻變成壯漢的頭頭，到底為甚麼啊……」

「大叔在這邊猜測也沒用。」薩爾的雙手放在後腦杓，他失笑，「晚上不就知道真相了？」

雷特笑了笑，「是沒錯……」

薩爾眼睛微瞇，「那是因為你不相信她吧？」

雷特頓時語塞。甚麼也逃不過薩爾敏銳的雙眼，清澈的雙眼，彷彿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

見雷特沒辯駁，薩爾也決定點到為止。

■

神槍手公會位於飛空艇附近，靠近該城的中心，旅館則在城市的右手邊，用走的大約十分鐘。

晚上的天空佈滿黃塵，部分工廠仍在營業，和白天沒甚麼不同。偶爾薩爾會打噴嚏，這裡的空氣實在很糟糕。

雷特和薩爾走到神槍手公會內，招來不少內部人員異樣的眼光，他們無視那些不舒服的視線，走到地下室的酒吧。

酒吧內燈光昏黃，僅有兩三位顧客，老闆穿著槍手的職業服在調酒，他身材高挑，留著山羊鬍，眼神銳利的像隻老鷹，一頭凌亂的黑色捲髮搭配鬢角，看起來十分狂野、頹廢。

吧檯前的女槍手優雅地拿起酒杯啜飲，一旁放著她的荒野帽及格林機關槍。

是依坦希斯，她似乎老早就在這待命了。雷特和薩爾坐在她旁邊，她察覺到了，但沒吭聲，只是專注地品嚐杯中物。

「再一杯。」依坦希斯將喝完的酒杯往前推。

老闆看著依坦希斯，笑了笑，「瑪絲黛拉酒很烈的，親愛的依坦希斯。」

「我有醉過嗎？」依坦希斯依舊面無表情，「也給他們兩位各一杯吧。」她指著左邊兩位。

老闆撇了薩爾一眼，淡淡地說，「未成年不能喝酒，親愛的少年。」

「那來點小孩可以喝的吧，大叔。」薩爾支著頤說道。他不喜歡被當成小鬼看待。

老闆遞給他一杯白開水，薩爾翻了翻白眼，他只想拿左輪手槍爆了這酒杯。

「一杯綠色麥酒。」雷特溫和的笑，拍拍薩爾的背，示意他不要激動。

「嗯……要不要到那裡談談？」雷特指著角落的座位，問還在品酒的依坦希斯。

「這裡就好。」依坦希斯指著老闆，「他是席克，值得信賴的人，口風緊、情報多。」

雷特朝他點了點頭，「我叫雷特，他叫修捷爾。」

聽到修捷爾的名字，席克沒有甚麼反應，只回雷特一個微笑。雷特看著依坦希斯問道：「多久了？當他們頭兒……」

「一個月。」依坦希斯輕搖杯底的冰塊，「會長知道。」

「會長會不會太亂來了……」雷特接過綠色麥茶，表情凝重。薩爾靜靜地聽幾位大人們的談話。

「我只是幫他們。」說完，她又啜飲了幾口酒，隨後陷入沉默。

「幫他們？能不能請妳說清……」

「他們原本的頭兒死了，我常向他們頭兒買槍砲彈藥，所以很熟。」

原來，那些壯漢想揪出兇手，便一一對來往的旅客盤查。

上個月，壯漢們找上來此地買彈藥的依坦希斯，當他們知道依坦希斯和頭兒是好友時非常激動，其中一個壯漢抓著她的手臂，想拉到巷口仔細詢問關於頭兒的線索，在外頭談會引人注目。

沒想到這個舉動令依坦希斯不滿，她馬上拔起來福槍朝壯漢的腿部射擊，在壯漢吃痛的跪下時，將槍口瞄準壯漢的頭部，周圍的壯漢馬上磕頭賠不是，並希望依坦希斯幫助他們。

差點扣下板機的她，看在死去老友的份上，收起了槍。

這些壯漢的學歷沒有很高，但他們很尊敬死去的頭兒，完全沒有篡位、代職等骯髒的想法，群龍無首的他們，希望有人能夠領導。

「他們經常這樣盤問路人嗎？」雷特喝了一口麥酒。今天那群壯漢也是很激動，聲音大到像在吼人。

「他們習慣這樣的方式。」依坦希斯應聲。雷特認為壯漢這麼做會很危險，部分旅客可能會像依坦希斯這般狠毒……不過，看到有些少了手臂或腿部的壯漢，雷特大概能想像到哪個旅客被他們激怒而動手的畫面，或許就如依坦希斯所說，他們習慣了。

壯漢們的工作是製造槍枝及子彈。他們的頭兒——阿瓦德，堅持使用好的原料製作，因此常收到大批訂單。或許有人忌妒阿瓦德，痛下殺手，不排除是同業。這個世界沒有警察，只能靠自己或是警備公會的協助破案。

客人陸續離開了，只剩他們幾位坐在吧檯前。

「可是……他們這樣，永遠找不到兇手啊。」雷特放下酒杯，「這個城市來往的人很少，兇手也不可能再回來被抓，應該已經逍遙法外了。」

「不，親愛的雷特先生。」席克將洗好的酒杯輕放在工作檯上，笑了笑，「兇手會回來的，因為他忘了拿走重要的東西。」

「重要的東西？」

「兇手在阿瓦德身上留下一張字條。」席克從吧檯櫃子裡拿出一個裝有紙條的夾鏈袋。「這是在阿瓦德身上發現的。」

上面寫了歪七扭八的字——『屬於我們的東西，擇日再取』

「『我們』的東西？」雷特點了根菸，「所以……兇手不只一個？」

「不得而知。」席克搖了搖頭，收起夾鏈袋。「根據那些工人的說法，阿瓦德似乎有一樣重要的東西，但他不准任何人過問，甚至翻找。工人那裡我和依坦希斯個別詢問過了，他們不知道是甚麼東西，這點我很確定。」

雷特有些半信半疑。「或許有工人說謊，甚至串通好……你怎麼知道他們沒有說謊？」

「暗黑之眼聽過嗎？」席克笑問。雷特點點頭，那是嵌有眼睛的頭巾，很難取得，他旅行以來從沒看過有人戴。

席克靜默了幾秒，額頭慢慢地浮出數條筋，中間出現一條寬五公分的隙縫，接著，隙縫撐開，是隻眼睛，紅色的眼球不時轉動。

薩爾和雷特兩人當場愣住，那不是頭巾，而是緊緊嵌在額頭裡的眼睛。還好這時候店裡只剩他們，否則可能嚇跑不少客人。

「每個人第一次看到都是這種反應。」席克瞇眼笑著，額上的眼中不停地眨，「不過使用它很耗費體力，所以必要時才會用上。」說完，額頭又恢復平坦。

「大叔，那東西怎麼放到額頭裡的？」薩爾太好奇了，忍不住發問。

「這不是今天的重點，親愛的修捷爾。」席克幫薩爾倒了白開水，「暗黑之眼可以看透一個人。這是我目前所知道的功能。我可以用這隻眼睛，看那些工人內心誠不誠實。」

雷特點點頭，那隻眼睛能成為破案的助力。他要求再一杯麥酒，「除了紙條之外，還有甚麼線索嗎？」

「沒甚麼收穫。」依坦希斯淡淡地說，「我在工廠待一個月，沒見到來拿東西的可疑人士。阿瓦德的房間裡只有簡單的傢俱擺設，和一堆製槍的設計圖。」

工人們說，在頭兒死去的前一個禮拜，卡佩達仁府的當家魅卡斯和他有過爭吵，不知道為了甚麼而吵。

魅卡斯和阿瓦德是要好的朋友，同樣經營工廠，但阿瓦德比魅卡斯成功，曾經，魅卡斯在艾音布羅克是很有名望的人，阿瓦德在後來居上，甚至成了這個城市的槍枝輸出中心，中央騎士團是其中一個向他購買武器的大戶。因此，工廠才更需要有個領導者來與大客戶交涉，由那些工人們交涉，交易失敗的機率很高。

席克他們早已把魅卡斯列為嫌疑犯，多次登門造訪，卻總是被他的女兒卡拉拒於門外，兩三次後，卡拉只要聽到熟悉的聲音，就會裝不在。當家的不應門，卻是女兒出馬，依坦希斯懷疑魅卡斯早已逃之夭夭了。

依坦希斯只想趕緊解決這個事件，好讓老友瞑目。魅卡斯她並非不認識，曾有過幾面之緣，但不算熟稔。

「明天再去卡佩達仁府吧。」依坦希斯將酒一飲而盡，「他女兒要是不開門，就踹門吧。」

「喂喂……那可是別人家啊……」雷特汗顏。

「這是警備公會的工作。」她放下酒杯，聲音冷冷的。

■

隔天一早，雷特和薩爾便到矮房前與依坦希斯會合，席克也在。薩爾是百般不願意，他還想在床上多躺幾小時，當雷特說會買甜品給他時，他才不情願的妥協。

對於這個案件，雷特抱有疑問，「這個案件有算在我和薩爾的任務裡嗎？」

「有。」依坦希斯拉拉帽沿，對雷特的問題並沒有多問，揹起格林機關槍後便走出小徑，席克小跑步到她身旁並肩走著。雷特和薩爾隨後跟上。

「大叔不用去酒吧嗎？」薩爾盯著前方高大的身影問道。

「我是晚班，白天待在槍手公會也沒事做，有事做比較不無聊。」席克聲音嘶啞的笑了笑，「而且，這次的事件不幫的話，我放心不下。」說完便看了依坦希斯一眼，但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席克穿著西裝，戴著紳士帽，走路時皮鞋發出的扣扣聲和依坦希斯一致，這聲音讓睡不飽的薩爾覺得頭痛欲裂。

卡佩達仁府就在神槍手公會的隔壁，若兇手是魅卡斯的話，他可以在行兇後乘坐飛空艇離去。

到了府前，依坦希斯上前敲門，但沒人應聲。

連續敲了幾次，她放棄了。接著，她後退，抬起腳。席克也抬起腳，和依坦希斯姿勢對稱。後頭的雷特連忙阻止，「喂……不會真的要……」

話還沒說完，席克和依坦希斯已合力將門踹開。

「這是……怎麼回事？」席克瞪大雙眼。雷特朝門內看，倒吸一口氣……

魅卡斯臥倒在暗紅色的血泊中，眼睛瞪得斗大，心臟整個被掏空，在微光的映照下，令人毛骨悚然。

透過微光，能看見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少女。

依坦希斯看著屍體，再看看少女，表情極為平靜，「看來，有必要好好問一下那邊的姑娘了。」

／後記：

感覺變成推理了，居然寫到不擅長的領域去了ＸＤ

暗黑之眼的設定是一時興起，我把它寫得有點像測謊機的功能.....

原本依坦希斯個性不是這麼設定的，想說來點害羞，但既然是分會長，做事要有擔當一點，所以變成這樣了。

然後、席克的樣子差不多如下圖：

其實是在網路上找山羊鬍、找到強尼戴普的圖片XDD，剛好都是捲髮，所以可以讓各位想像一下囉！

BTW，下一章是補遺，補第六章沒講的部分。第七章會比較慢出，請見諒(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