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爺子的小閣子

夜，天空像被墨水染黑般，包覆著大地。

黑暗中，巨大黝黑的身軀佇立於天地之間，張嘴嘶吼著，渴求人類的靈魂。

牠，是魔。

眼前，剪裁合身的酒紅色的連身長裙，腿部兩側開高杈，高領衣裳掩蓋了白裡透紅的肌膚。

是個女孩。

彈指之際，女孩從腰際旁抽出隨身攜帶的魔杖，指向那巨大的魔：「我以神使吉珥絲之名，消滅你。」

倏地，魔杖發出紫紅色的光芒，那光芒像是有生命般，圈住了魔。魔大聲咆哮，死命掙扎著，最後無力的被魔杖收服。

四周，只剩名為吉珥絲的女孩，和魔殘留的痛苦聲音。

「啊～不管看幾次，都如此動人啊～」

隱藏在樹叢中觀望的兩名少年中，其中一人小聲的讚嘆，棕色眼眸直盯著吉珥絲閃爍著。

「走了啦，傑西！下次不陪你看了，根本是浪費時間。」另一名少年拍了傑西那黃澄澄的頭髮，沒好氣的說著。

「你先走吧，卡特，我晚點再走。」傑西揮了揮手打發卡特，視線仍集中在吉珥絲身上。

「呿！說好喔，下次我不來了！」卡特說完便離開了。

或許吉珥絲意識到有人窺視著，警戒性地問：「誰？」

傑西從樹叢堆裡竄了出來，調皮的高舉雙手道：「是我啦！吉珥絲！」傑西那半弧形招牌笑容，讓吉珥絲也笑了：「你又偷看我在降魔啊！」

「當然～不是啊！」傑西故意鬧她，隨後又說：「開玩笑的，有一半是啦！但身為附魔體質研究委員會的研究員，也是要常來關心一下附魔體質的居民們啊！」

「你真是盡責，傑西。」吉珥絲這麼稱讚，讓傑西心虛了起來。

說關心居民是騙人的，他一直都在看著吉珥絲，一直想讓吉珥絲了解他的心意，只不過……吉珥絲似乎感受不到。

和吉珥絲居住的人們，看起來就像一個大家庭。大家和樂融融，小孩們在一旁的草地玩耍。

「附魔體質研究委員會」成立的主因，是由於某些人生下來就具有「附魔體質」，這些人只要有強烈的「慾望」，就會被一種無形的生物──「魔」給附身。附身之後，身形完全和人不同，是個漆黑巨大無比的怪物。

這種怪物不會吃人，只會吃人的「魂」，但被吃的人驅體也會隨魂消失殆盡。委員會裡的研究員專門研究具有附魔體質的人如何防止魔侵入身體、以及魔的組成元素等等。

目前對付魔唯一方法便是將擁有附魔體質的居民集合在一起，和神之使者──祭司吉珥絲居住，如此只要有人成魔，便能馬上消滅。順帶一提，惟獨祭司這個神聖的存在是魔無法侵入的。要知道，成為祭司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人人都想當祭司，但沒人把握是否稱職。

成為祭司的條件很簡單，卻很難做到——必須毫無慾念。只要祭司存有慾念，將違背「神無慾」的旨意，會馬上除去祭司的職位。

身為祭司，必須有看透生死的本能。吉珥絲正是如此，她從未因人出生而欣喜、因人亡而哭泣，她極少有表情。在別人眼中，她的嘴角稍稍上揚著，就是笑。

曾經，傑西問過她：「妳為什麼從不害怕？也不哭泣？」

吉珥絲冷言道：「我沒時間、沒資格，也沒必要。」

那次對話是他們倆還很生疏的時候，當時傑西並沒有被她的冷漠打擊到，還跟卡特說「她真是酷斃了」，卡特只覺得他瘋了，為何對一個擺撲克臉的女孩動心。卡特說：「你根本不了解她，憑什麼喜歡呢？」

傑西笑答：「喜歡不需要理由啊！」卡特扶額嘆氣，傑西沒救了，他想。

■

「你是誰？」吉珥絲的聲音將傑西思緒拉了回來。又來了，吉珥絲的「暫時性失憶症」又犯了。傑西沒答話，繼續幫附魔體質的居民晾衣服，吉珥絲上前告誡：「非附魔體質的人不能來這，這裡隨時會有危險。」傑西晾完衣服後，便禮貌性的伸手：「妳好，我叫傑西，是附魔體質研究委員會的研究員。」

「嗯，這地方由我照顧就好，你趕緊離開吧。」吉珥絲急著趕他走，傑西疑惑道：「妳幹麻急著……」話沒說完，就聽到一聲吼叫，還有其他人恐懼的尖叫聲。

吉珥絲迅速拿出魔杖收服了魔，便轉頭對傑西說：「這樣你明白了嗎？」吉珥絲冰冷冷的臉說明了──她不歡迎他。

傑西明白吉珥絲不希望有非附魔體質以外的人受傷害，畢竟那些附魔體質的居民們，早晚都會成魔並被收服的。

「那我先走摟！妳要小心啊，吉珥絲，不要受傷了！」傑西揮手道別，但吉珥絲完全沒理他，只覺得這裝熟魔人很討人厭。

■

「雷先生，有辦法治療嗎？」傑西跑到醫院裡問雷先生，他是位心理醫師。雷先生一身白袍，土黃色捲髮，看來亂一把的。他推一下眼鏡道：「傑西，我曉得你是想幫助吉珥絲。但……」雷先生停頓許久，猶豫該不該出口，見傑西堅定渴望的眼神，便緩緩道出：「老實說，很久以前我曾給她開過藥。」

傑西有些驚訝，雷先生雙手交握，娓娓道來……

「她母親不求多，只希望這女兒能記起家人，不過很可惜的，我給她開了藥，仍無效。吉珥絲看到家人彷彿看到陌生人般，聽母親說，她在家都窩在房裡不出門，母親有跟她說過話，但吉珥絲不曉得為什麼只有對家人是完全沒有記憶的，對其他人，也許暫時忘記一兩個小時、甚至一個禮拜。

我將藥的劑量加重，讓吉珥絲服用，但一點改變也沒有。還是跟以前一樣，對家人毫無感覺。她母親說，很久沒看到吉珥絲的喜怒哀樂了，記得那個畫面只有在六歲前，六歲以後就開始有這個症狀了──直到現在。」

七年了，沒想到吉珥絲失憶症足足有七年……傑西想，雷先生錯了，他看過吉珥絲的笑容，雖然嘴角只是輕微的勾起，但傑西曉得她還在練習怎麼露出適切的表情。

「雷先生，你知道在吉珥絲六歲那一年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我就無從得知了。」

「那我去找她的家人！」傑西蹙眉道：「明明我和她是同齡的人，她卻背負著那麼重大的任務，保護我們這些沒有附魔體質的人……失憶症一定困擾了她很久！」傑西轉身正準備往門外走去時，雷先生雙手交叉睇著傑西：「別去了，傑西。她家人都過世了。」

傑西身子僵直，「……都？你是指全家人？」

「是的，她家人早在四年前陸續成魔，被上一任祭司收服，而她倖存。」

「不對啊，附魔體質是遺傳的呀！」身為附魔體質研究員的他，反駁道：「魔的組成元素是『魂突變』，但最根本的是『遺傳因子』，研究顯示祖先曾有附魔體質，下一代有此種體質的機率是百分之百啊！」

 「基因突變。」雷先生儼然道：「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基因突變，另一種可能她是個養女，所以完全沒有遺傳的問題，不過養女我只是猜測，也許在世代推移之下，魔慢慢改變成我們無法預料的地步，也許魔會演變成新魔。」

傑西無語，雷先生道：「如果有『新魔』出現的話，我會開始著手做這方面的研究，你儘管去調查吉珥絲失憶的原因吧！」

「嗯！」傑西出了醫院，食指放在下巴思索著，他想到有個地方或許能解開失憶之謎，便快步跑去。

■

「你怎麼又來了？」吉珥絲眼神不耐的看笑嘻嘻的傑西，他不知哪來的包容力，能容忍吉珥絲凶狠的口氣。傑西問道：「吉珥絲，冒昧請問妳……」

「出去。」

 「由不得妳，我是附魔體質研究委員會的人，妳無權趕我走。」傑西拿出委員會的識別證，吉珥絲無從反擊。委員會是為了讓抑制附魔體質的居民成魔，所以必須經常做研究，以便研發出有效抑制魔的藥方，除了委員會及祭司外，其他居民不得進入該區域。

「你要問什麼？」

「妳會不會突然下一秒忘記自己是誰？或是忘了要做什麼？」傑西拿出一本隨身小筆記，像警察在做筆錄般審問著，但吉珥絲回答的答案不是傑西想要的：「我是吉珥絲，一位祭司。我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就是除魔。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呃……那居民成魔的時候，魔的樣子有什麼異狀嗎？」

「沒有。」

「妳真的不記得妳失憶嗎？」傑西微微蹙眉，這樣不就一點線索也沒有了嗎？「還是妳曾經遇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像是作夢，或是……」

「我只知道我腦中好像有一段空白的記憶……」吉珥絲態度放軟，仰頭看著藍天，「我曾想過要找出那段空白，但我做不到——我是指在夢中。」

「夢？」

「我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我只看到面前有一扇大門，四周一片黑暗，門上的圖案是隻魔，我推開那扇門，光芒四射，我感覺眼睛快瞎了。睜開眼，四周一片雪白，空氣死寂。我走了好長一段路，途中完全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盡頭感覺是碰不到的地平線，永遠到不了的地平線……地平線上有個人在對我招手，嘴巴說的話因為距離而聽不清，我往前想聽清楚他說了什麼，想看清楚他的面孔，但不管我怎麼走，那人和我的距離都沒有變，我大聲問他是誰、在說什麼，他仍繼續自言自語，最後我停下腳步，他咧嘴對我笑……就這樣。」

「這個夢，是從什麼時候就開始出現呢？」

「從我六歲的時候。」

六歲？那不正是開始暫時性失憶的時候嗎？這麼說，失憶的原因和這個夢境息息相關！

事情開始有些進展，傑西又問道：「嗯，那妳還記得六歲那年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年？」吉珥絲低首，食指停在下巴，「我只記得一件事。」

「可以說一下當時發生的事情嗎？」

吉珥絲坐在草地上，傑西也跟著坐下，吉珥絲努力地回想當時的狀況。「嗯……半夜有人敲著門，我打開，是一個穿著連帽斗篷的人，仔細一看，那個人臉有一半像龜裂的泥土，紅色的眼睛，咧嘴對我笑，笑容和夢中那個人一樣，讓我害怕……」吉珥絲說著說著，手不自覺地交叉緊握兩臂，看來她是真的害怕。「那個紅眼怪物說了我聽不懂的話，手上拿著匕首準備朝我心臟刺穿，家中沒一個人發現這個人，大家都熟睡著。當匕首碰到我的身體時，匕首瞬間風化，那個人也逃逸無蹤……也許是因為四年前住在家裡那些人被魔襲擊，只有我安然無恙，才被奉命擔任祭司這個職務。」

雖然吉珥絲有暫時性失憶，但這種經常性的夢境與現實連接，反而無法抹滅。傑西聽完吉珥絲的口述，猜測吉珥絲是個擁有抗魔體質的人，或許吉珥絲身上的血清，可以幫助擁有附魔體質的居民減少成魔的機會，或者一輩子都不會成魔！思忖著，越是欣喜。

但……吉珥絲說戴著連帽斗篷的「紅眼怪物」又是何方神聖？

「還是去問雷先生好了。」傑西喃喃自語，便向吉珥絲道謝：「謝謝妳提供有用的資訊！下次需要妳的幫忙希望妳別拒絕。」

「如果幫得上忙的話。」吉珥絲臉上露出無所謂的表情，其實她樂意幫忙的。

他跑去醫院，將方才的事情告訴雷先生。

「嗯……紅眼怪物……」雷先生大概想像了一下臉部龜裂又是紅眼的人，「雖然不敢100％確定，但說不定是『新魔』。因為魔的語言和人類的語言大不相同，截至目前為止，還未有人解讀出他們的語言。曾解讀過的人，最後是死於魔的手裡，即使聽得出來，但人已去世無法考證了。只不過……新魔比我想像中更像個人類，正常的魔都是直接張嘴吞噬人類，但新魔卻是使用了武器——匕首，到最後沒有吞噬吉珥絲，匕首反而還風化了。」

「你的意思是，說不定是人類，而不是魔？」傑西偏頭問道，雷先生擰眉，不敢貿然斷定是某個人要吉珥絲死於非命。雷先生揉揉太陽穴道：「我再研究研究。對了，傑西，可以把因成魔而死的居民死因明細名冊借我調查嗎？」

「哦！好啊！我待會拿給你。」傑西豪爽地答應雷先生，反正死因明細一般人也不會去亂翻。

■

雷先生拿到死因名冊有些錯愕，像百科全書般厚的名冊，一時間也不可能看得完，後來拿在手上，發覺異常的輕。他花了好幾天閉關研究，偶爾患者來看看病，傑西倒是沒來過了，大概是情報沒什麼進展。名冊上每位死者他都仔細看過，幸好名冊有做整理，像是一家人死於何年何月何日、死亡地點、死因為何、家族存活者有誰、聯絡方式等等，讓雷先生好調查。

「霧磊：在附魔體質社區死亡，死因：成魔；霧珅：在附魔體質社區死亡，死因：成魔；家族存活人數：零……」他一頁一頁的翻找，「琛新：在自家床邊死亡……自家？」他眉心微皺，接著看下去。「死因：不明生物寄宿在身，死亡便是寄生者離開之時。嗯……說不定和吉珥絲的夢境有關聯。」

暗忖，隨後去圖書館借了一本「本地十大怪談」回家研讀，內文不少村中怪事。

「誒？」他翻到一篇，標題即刻引起他的興趣。「斗篷下的容顏？」他繼續讀下去：「深夜，一道身影在林中疾奔，速度之快讓人以為樹葉在晃動，那人找到他要的獵物，嘴角勾起，來到一戶人家門前。那戶人家一個男人開了門，看到一個穿著連帽斗篷的人，原先睡眼惺忪的男人因看了斗篷下的面容而驚醒，那人笑著，尖牙整齊的露出，男人全身發毛，來不及問他有什麼事，那人的匕首便刺向男人的心臟，男人無聲的死去，卻又沒死——刺向心臟後，斗篷人跑出一個透明物，透明物鑽入男人的心臟，男人的靈魂死了，由透明物掌控他的軀體。至於斗篷人的真實身分，至今仍未可考。斗篷底下的容顏，令男人全身發毛，流傳男人看到的是鬼魅，也有人說是惡魔，不論是誰，那面容只有死去的男人曉得了。」

「斗篷、匕首……看來就是這個了。」雷先生將身子靠向椅背。「但確切的證據還不夠……」

他嘆了口氣，繼續翻找死因名冊。

研究了幾天，總算有些進展。雷先生看了死因名冊，發現每七年會有一個人的死因是「不明生物寄宿在身」，也就是新魔在一個人體內只能存活七年，每隔七年新魔會去尋找新的寄宿容器，且新魔在寄宿期間也會去尋找適合的寄宿容器，待寄宿期滿便可快速找到下一個寄宿目標。

另外他也發現，新魔寄宿時，發作時間不固定。所謂的發作，便是化為吉珥絲口中的紅眼怪物。若新魔寄宿期未滿便將之趕出軀體，軀體會死亡，畢竟軀體原本的靈魂已經不在了。發作時間為晚上，具有攻擊性，歷史文獻指出曾有貌似人類的紅眼怪物攻擊夜晚外出的人，但歷史文獻只提過一次，顯示發作頻率極低。平時沒發作，個性會和該軀體主人相同，故如此無法看出新魔到底寄宿在誰身上，這也是雷先生煩惱的地方。

順帶一提，新魔的匕首是刺向身體內的靈魂，並非和一般的魔一樣直接吞噬。將靈魂殺死後，才有它的位置。

新魔攻擊非寄宿容器的目標動機是什麼？難道是為了掩人耳目，讓人以為傷者就是寄宿對象嗎？

還有，若遇到新魔，該怎麼對付？

「看來還要再多翻翻那些歷史文獻跟本村大記事了……」雷先生長吁一聲，摘下眼鏡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

「雷先生！」

碰碰碰！碰碰碰！

「雷先生！」

碰碰碰！碰碰碰！

一陣陣急促的敲門聲，雷先生馬上從夢中驚醒，趕緊起床梳理後上前應門。「哦，綠楨，有什麼事嗎？」

「傑西受傷了！」名為綠楨的少女道：「好像是昨晚被人襲擊了！」

「襲擊？」雷先生暗忖：不會是新魔搞的鬼？

他趕緊和綠楨前往現場。

到了事發點，周圍許多村民圍觀，雷先生忙不迭喊道：「借過、借過！麻煩借過一下……」

傑西映入雷先生眼簾，身上傷痕累累，有幾處地方流血了，他趕緊過去扶起傑西：「傑西，還好嗎？」傑西聽到雷先生的聲音，有氣無力的笑著：「雷、雷先生……」

「太好了，還有意識。我先帶你去醫院吧！」雷先生背起傑西往醫院疾奔。

■

雷先生將傑西有傷口的地方都包紮完畢，並抽出一些血，以便觀察血液有無被細菌感染。

傑西休息一會兒，便笑嘻嘻的坐在床上：「雷先生，謝謝你。還好是倒在比較容易發現的地方呢！」

「你還笑啊……」雷先生一臉「真拿你沒辦法」的說：「我想你還沒遇過真正的危險呢！剛剛去的時候還以為你昏迷不醒了。還好你傷口不深，都只是抓傷跟破皮，大約一個禮拜傷口就會痊癒了。」

「是嗎？太好了。那我洗澡的時候肯定會非常的痛呢！」傑西哈哈笑著，雷先生笑著，心想還好傑西是個單純的笨蛋。

「傑西，你昨晚怎麼會外出呢？」

「昨天我的附魔委員識別證掉了，晚上才發現，所以就趕緊出去找了，嘿嘿。」

「下次小心點，啊，對了，你身上的傷是被人襲擊的吧？身上都是抓傷。」雷先生整理他的藥箱，輕聲斥責著。

「哦，這個啊，晚上視線不太好，好像撞到人了，可能她以為我要對她怎樣吧。」傑西指著被抓傷的臉嘻嘻笑著，雷先生啜飲一口咖啡，看著他指的地方，愣了一會兒——抓傷的地方竟然癒合了，這不可能啊？明明需要一個禮拜才會好的傷口……

「雷先生，怎麼了嗎？」

「呃，沒事。那你還記得撞到的人是誰嗎？」雷先生喝咖啡掩飾他的疑慮。

「好像是綠楨。」

事有蹊蹺。

傍晚，雷先生讓傑西先回去休養，順道去拜訪綠楨。

叩叩叩！叩叩叩！

「綠楨，在嗎？我是雷醫生！」雷先生不斷敲門，沒人回應，正想掉頭就走時，門開了。

「哦，綠楨，妳剛才在休息……嗎？」雷先生轉身，看到早上還好好的少女，全身有些脫皮，低首喃喃自語。雷先生後退一步，「綠楨？妳是綠楨？」

『a-lo bia-s hito-a-cosi alo shio li sebi-co……soila-re h-a rromi-sh…… 』

「這是……」這是魔的語言！那聲音就像是魔音傳腦般，久久不散。

雷先生話沒說完，趕緊衝去附魔社區找吉珥絲。

「怪了……怎麼會……」雷先生奔跑著，思考著，「綠楨沒有附魔體質，怎麼會有魔附身？不過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魔在說話……啊！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了！找吉珥絲要緊！」

到了社區，雷先生二話不說，看到吉珥絲拉著就跑。

「雷、雷先生？」

「有人成魔了！對象是非附魔體質的人！」

「怎麼會？」

「待會再跟妳解釋，先去降魔吧！」

到綠楨家門口，他們看到的是全身皮膚龜裂的綠楨，一雙火紅的大眼直勾勾地瞪著他們，咧嘴笑著：『ho-tiabli-c s iiali-pi-apli aai nieo……ka ka ka……』只聽得出最後魔似乎在取笑他們一樣，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

「吉珥絲，快降魔！」雷先生盯著綠楨，沒注意吉珥絲神情怪異，當他再次喚了吉珥絲的名字，吉珥絲突然大叫：「不！別過來！」吉珥絲抱頭尖叫，雷先生愣住了，頭一次看到祭司如此恐懼。

降魔的秘訣，只要祭司勇氣夠強，魔力越強。現在的吉珥絲，連站都站不穩，更別提降魔了。

「吉珥絲，別怕。拿起妳的魔杖……」雷先生在一旁安撫她，所幸眼前的魔只是一直笑著，沒對他們出手。吉珥絲掩面大叫：「唔……我、我辦不到……」

『loiq-a dvolk。』魔說完這句話，就逃逸無蹤，留下癱坐在地的吉珥絲及錯愕的雷先生。

■

晚上，雷先生領著吉珥絲回到附魔社區，居民們都安然無恙，讓雷先生鬆了口氣。看著淚眼汪汪的吉珥絲想在回去前轉成冷酷模式，努力憋著眼淚，讓雷先生很想笑，他摸摸吉珥絲的頭：「別逞強了，我知道妳沒動手是因為想到六歲那年發生的事，在這個年紀任誰都會怕的。」

吉珥絲淚眼中帶著堅毅，抬頭道：「因為我是祭司……祭司不能哭。」雷先生突然爆笑了出來：「哈哈哈，原來冰雪女王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噗哈哈。」吉珥絲羞赧地別過頭，不想理他，雷先生又笑了。「我會幫妳保守秘密的，放心吧。」

「不需要。」仍然不正視著雷先生。

「妳心裡一定鬆一口氣，對吧？」雷先生一語道破，吉珥絲仍是嘴硬的回說並沒有，讓雷先生更想笑了。他一個堂堂二十八歲的男人，今天卻對一個小他十五歲的小女孩感興趣，他自己也萬分訝異。

雷先生呵呵笑著，邊思考著——今天看到綠楨，肯定是新魔，也是七年前襲擊吉珥絲的人，再往前七年，就是死因名冊上的琛新，兩位都是沒有附魔體質的居民，這麼說，新魔寄宿對象應該是非附魔體質的居民囉！

這樣要抓到新魔、保護下個寄宿對象，變得難上加難了。

「吉珥絲，妳今晚到我那裏住吧！」雷先生迸出這句話，吉珥絲「誒？」了一聲，雷先生不管她有沒有答應，就被拉著走了。

「為什麼？」吉珥絲問，雷先生對著她微笑：「我擔心妳遇到新魔又害怕了，所以先讓妳安置在我那，我會保護妳的，就請妳再遇到新魔的時候不要害怕。」

「唔……」吉珥絲想拒絕，畢竟祭司這個職位是要保護居民的，怎麼可以由其他人來保護呢？「雷先生這麼做，我會很困擾的。」

「為什麼呢？妳的出發點一直在『妳是祭司』身上呢，我認為居民們也不該把這重擔都放在一個僅有十三歲的女孩身上。」

吉珥絲一時間無法轉換成普通人的思考模式，畢竟她當了好幾年的祭司。雷先生賊賊的問：「難不成妳怕我會非禮妳？哈哈哈！」

「隨你怎麼說……」吉珥絲臉紅了一下。奇怪，祭司不該有這種情緒的呀……怎麼覺得心頭熱熱的，被握住的手暖暖的？這感覺令她快窒息。

雷先生要吉珥絲到他的住所，並不是要保護她，而是讓她在非附魔體質居民的住處，到時候新魔發作或是行動時，比較能帶吉珥絲過去降魔。不過若吉珥絲仍像今天一樣害怕的話，就麻煩了……

「七年前的今天，有人成新魔。七年後的今天，新魔絕對會展開行動。」雷先生喃喃自語，心中一直很不安，到底是什麼事情？他心中有點焦燥。

——感覺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

雷先生回到住所，看到傑西的血液樣本嚇了一跳——血液中有一個白色的物體滾動著。他再看看其他病患的血液樣本，沒有異狀，他看診對象都是非附魔體質的居民，這白色的物體他頭一次看到。

「啊！綠楨！」他突然想到很久之前有拿到綠楨的血液樣本，趕緊在冰庫翻翻找找。「有了！果然……」綠楨的血液樣本也有白色的物體在流動著。「這絕對是新魔的組合成分之一……」

吉珥絲沒事做，看著雷先生跑來跑去的。附魔社區如果有居民成魔她也不會擔心，因為有候補的祭司會幫忙。

「吉珥絲，走，我們去找傑西！」雷先生再度拉著她的手。「新魔下個寄宿目標是傑西。」

■

卡特知道傑西被人襲擊了，身為好朋友的他，平時以委員會的研究室為家，今天跑去傑西家關心一下。

叩叩叩！

「傑西！開門哪！我是卡特～卡——特！」

沒人應門？怪了，雷先生不是讓傑西回家休息了？

他敲了幾分鐘的門，想說傑西應該是在睡了，便準備打道回府，這時，門開了。

「卡、卡、dlad-a……h-nalo特……」傑西開了門，但身體搖搖晃晃的，一句話含有兩種語言。卡特有些驚嚇，傑西怎麼會說魔的語言呢？

「傑西！」卡特看著神情有點恍惚的傑西……他直視前方，但眼神渙散，身體像是沒靈魂般緩慢移動。但傑西這時似乎有些許的意識，還叫得出卡特的名字。

「好朋友g-ueial a fialo……你來了……」傑西微笑著，隨後，露齒的牙轉為尖牙，眼睛漸漸泛紅。

「傑西，你怎麼了？」卡特慌了，好朋友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從來沒看過紅眼的怪物說著魔的語言啊！「傑西！」

『Po-laef-t a shik。』向前拖行，不理會卡特的叫喚，卡特立刻解讀出魔說的話——「傑西是我的。」

卡特抓住他的臂膀大喊：「傑西！聽到了沒？傑西！」傑西仍不理會，他的身體如面具龜裂般，感覺像是軀體要蛻變成什麼東西一樣。

「傑西！還記得我嗎？我是卡特啊！」卡特用力搖他的肩頭，雷先生這時匆匆趕來，大呼著：「卡特！快離開傑西！越遠越好！」

「雷先生？」卡特不懂他的意思。

「快！」雷先生急促的聲音讓卡特緊張起來，馬上逃離傑西身旁。

「雷先生，傑西怎麼了……？」卡特身體不住地顫抖，雷先生鎮定的說：「傑西是『新魔』寄宿的容器。」

「新魔……？」

「新魔是由魔突變的，不會吃人的靈魂，但會拿匕首殺死該人的靈魂，並寄宿於該人的身體裡，每七年換一次身體。綠楨是變成新魔的其中一人，這次的目標是傑西。」雷先生碰吉珥絲的肩膀，示意她可以降魔了。但……她猶豫了。

『delpii-aa rieefs……救……』魔再次說了話，尾音隱約聽到傑西的聲音。雷先生察覺傑西的靈魂似乎尚未被殺死，而新魔急於擠入傑西的身體裡，變成一個身體有兩種靈魂。

卡特對吉珥絲大喊：「祭司！別在意牠的挑釁！快點降魔！」

「我……」我辦不到。

「吉珥絲，別怕，快點降魔！還有，卡特，你聽得懂魔的語言？」雷先生很驚訝，明明很難會有人解讀出來的語言，卡特竟能整句翻譯。

「喔、我聽得懂啊。」卡特搔搔頭，「從我出生起就聽得懂了……」

「這……」難得一見的天賦啊……雷先生心底小小讚嘆一下，並請卡特替他翻譯，當然，也叫吉珥絲快點降魔。

吉珥絲對新魔還是有些恐懼，但她害怕的不是這個，而是眼前這位和她同齡、常常鬧她、關心她的男生，在她降魔之後，就不會有這個人存在。

少了一個煩她的人，她心底應當舒坦呀！可是，這真的是她要的嗎？

「傑西，回答我。」雷先生喚著傑西，看他靈魂死了沒。因為吉珥絲遲遲不敢下手，雷先生只得用拖延戰術。

『g-geskd aa dirdsd-pol.b dofj pdsd。』

「妳不可能戰勝我的，祭司。」卡特在旁翻譯著。

新魔每說一句，吉珥絲對那段空白的記憶漸漸清晰，突然，她想起來了——

■

【嗚哇……嗚嗚……】一個小女孩跌坐在地，她才剛學會走路。

【吉珥絲，乖，來爸爸這裡。】一個穿著藍襯衫的男人坐在木製椅上，展開雙臂對吉珥絲笑著，吉珥絲慢慢爬過去，男人將她抱起：【吉珥絲，跌倒的痛不算什麼，跌倒時不痛問題就大了。】

【老公，你別教壞她了！】

【唉呀，我是在教她人生處事。對不對？吉珥絲。】爸爸用手點一下吉珥絲的小鼻子，吉珥絲咯格笑著。

【妳看妳看！她同意我說的話呢！】

■

這是……我的記憶？

吉珥絲失去的記憶，開始如雪花般竄入腦中——

■

【吉珥絲，今天的湯很好喝哦，妳也嘗嘗吧！】母親端著一碗湯到吉珥絲的桌前，吉珥絲不明白為何眼前這個人對她這麼好，還供她吃住，這時候她六歲，正好是失憶那年。

【妳是誰？】吉珥絲看了母親一眼問道：【這裡是我家，妳還有家裡其他人是誰？】

【我是媽媽呀！吉珥絲真是愛說笑。】母親還不知道吉珥絲得的失憶症是因為遇上紅眼怪物和夢境中重疊所導致。吉珥絲疑惑的看著自稱是媽媽的人：【我不記得我有媽媽啊？】

母親見不對勁，趕緊叫丈夫過來：【老公！快來呀……吉珥絲、吉珥絲她……】

■

【雷先生，拜託，幫幫忙……】母親九十度鞠躬，不斷的央求雷先生，吉珥絲在旁冷眼看著。雷先生態度仍強硬：【不行，梅洛娜。我已經說過了，我開的藥劑量已經很重了，再這麼下去妳女兒生命會有危……】

【求你了！】梅洛娜跪下，抓著雷先生的白袍。【我就這麼個女兒……求你了……】她淚流滿面，這是她唯一的小孩，吉珥絲不叫她媽媽的日子也過了兩年，她還是不放棄請雷先生開藥，雷先生將藥一次次的加重劑量，也是梅洛娜要求的。「無論如何都想治好她」的心情，雷先生並非不懂，只是這太危險了，該藥劑量太重的話，恐怕無法行走，只能在病床上度過一生，嚴重的話可能會猝死，雷先生不希望一個小生命毀在他手中。

【那好吧……】雷先生長吁一聲，【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只多一丁點劑量，再多的話她會有生命危險。】

【謝謝你啊！雷先生。】梅洛娜道謝完後便帶著吉珥絲回家。

■

【來，檢驗報告有附魔體質的人請往這邊走。小姐，妳走錯了，妳是這邊……】附魔體質研究員們每五年定期為居民抽血，檢驗含附魔血液成分者要集中在附魔社區，和祭司同住。而社區中祭司不只一個，當中一個是最佳祭司，其餘皆是候補，是以防突然許多人成魔而安排的。

檢驗是在吉珥絲八歲時，那時她的家人們已有附魔血液的成分，或許是有極大慾望想讓吉珥絲的病好起來，魔才會找上他們。但，檢驗報告中，吉珥絲並無附魔體質反應，一想到要和吉珥絲分開，梅洛娜於心不忍，抓著吉珥絲央求研究員：【求你讓我女兒也一起來吧！】

【不行，小姐。要是妳的女兒住進附魔社區，會有危險。】

【可是……】梅洛娜不希望這是見到女兒最後一面。

這時旁人不停窸窣著：【那不是遺傳的嗎？她女兒怎麼沒有？】【可能是撿來的吧？還是私生女之類的。】【私生女？不會吧！】【就算附魔體質是後天養成的，家人血液中都會含有魔的成分才對呀……】

梅洛娜不管眾人給她什麼印象，總之就是要爭取到和女兒一起住的機會。

【答應她吧。】祭司走了出來，看著研究員，再掃視一下吉珥絲跟梅洛娜。【就讓那名女孩和我們祭司住一間，就能和其他人隔離了。小姐，這樣可以嗎？】

既然最佳的祭司都這麼說了，研究員也不阻止。【那麼，妳們母女倆都往這邊。】

【謝謝妳了。】梅洛娜不斷道謝後往附魔社區移動。

■

【讓我見見吉珥絲，拜託妳了，祭司！】梅洛娜哭喊著，自從住進附魔社區一年來，她都見不著女兒，丈夫也跪求著：【祭司，求妳了！】

祭司冷冷地看著他們：【之前就說了，她和我們祭司同住，你們一開始就得有再也見不到面的認知才對。】

【拜託妳！拜託！】梅洛娜抓著祭司不放，丈夫不理祭司說的話，便朝祭司的屋子衝去。

【你們適可而止！】祭司說完，屋子的門開了——吉珥絲開的門。

【吉珥絲！】丈夫看到吉珥絲馬上抱住她，吉珥絲受寵若驚。【女兒，我好想妳。】

【吉珥絲！】梅洛娜也想衝上前去，卻被祭司架住。【放開我！】怎麼樣也無法掙脫，丈夫抱著吉珥絲，沒注意妻子，一直喃喃說著：【我好想妳呀！來跟我們一起住啊……】

【悟新！】梅洛娜喚著丈夫的名字，悟新身體突然慢慢變大，衣服撐破，全身變成一團巨大的魔包覆著吉珥絲：【gd-asdpoid ii bisefd klu。】

張嘴，準備吞噬。

【糟！】祭司放開梅洛娜，拿出魔杖。【我以神使諦坷之名，消滅你！】

魔杖發出的紫紅色光芒圈住了魔，周圍起風使塵土飛揚，牠大聲吼叫，並放開吉珥絲。吉珥絲即刻從高空落地。

【吉珥絲！】梅洛娜衝去接住吉珥絲，接住時整個人往後倒，她趕緊護住吉珥絲的頭。

待塵土散去，梅洛娜睜開眼，丈夫不見了，只剩下諦坷祭司。【悟新！】梅洛娜知道丈夫成魔離開人世，眼淚不住地流，【悟新……悟新……嗚嗚……】她抱著吉珥絲痛哭，諦坷冷眼看著她：【人終究會死，別因一時的情感蒙蔽不變的事物，傷心徒勞無功。】

諦坷一番狠話仍沒激到梅洛娜，她繼續哭著，輕聲對吉珥絲說：【我會代替悟新照顧妳的……】諦坷將吉珥絲拉離梅洛娜身邊，道：【妳們在一起到最後女兒會被妳吞噬掉，由我們祭司照顧她就好。】

【還、還給我！】梅洛娜伸手想抓住吉珥絲，但被諦坷置於身後。【那是我的女兒……還給我！】

【據我所知，妳女兒完全記不起妳和妳丈夫，既然如此，像和陌生人住一樣妳也甘願？】

【還給我！】梅洛娜不理會諦坷的質問，一味的想要回吉珥絲。

【我已經說過了，交由祭司們照顧。】

【還給我！還……給……lfdo……】黑色巨大物忽地矗立著。

瞬間成魔。

【小女孩，先躲屋子！】諦坷推吉珥絲準備進屋，手持魔杖自信滿滿。【我馬上就……】

魔的速度之快，登時便把吉珥絲抓住，只見魔張嘴準備吞噬吉珥絲，吉珥絲卻一點兒也不害怕。

【可惡！我以神使諦坷——】

遲了、遲了，吉珥絲的身體被魔含住，只剩兩隻腳丫子。諦坷嘖了一聲：【當初真不該答應讓這拖油瓶住進來的……】

【Kaaaaaaaa——】魔一聲慘叫，看似相當痛苦，牠放開吉珥絲仰天狂吼，隨後化作灰燼，只剩魔的餘音迴蕩在空氣中。

【這是……】諦坷愣了愣，這是她頭一回看到有人沒被吞噬，她吞了口口水，驚愕道：【聖體……】

吉珥絲面無表情，看起來就像剛從屋裡走出來的人一樣，沒有半點驚恐。她大概不曉得自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聖體」，聖體魔碰不得，一碰不得了，魔碰到會煙消雲散。新魔便不曉得了。死亡的人，她沒有半點悲傷。

祭司的特質顯而易見。

隔年，諦坷的祭司職位被撤換，吉珥絲代替她的位置。

【因家人成魔去世，在此哀悼。因妳擁有擔任祭司的天賦，本村決議今日起由妳擔任最佳祭司的職位，保護村民們的安全。】

交接儀式，村民們對她抱有很大的期盼。

【原來她有聖體，怪不得沒有附魔體質。】【有了聖體祭司，我們就放心了。】【唉，她家人也夠可憐，沒一個活著，才十歲而已，未來都要一個人生活了。】【對呀……】

■

一直以來住在同個屋簷下，沒能記起他們，可現在她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她的爸媽，不論她對他們怎麼冷漠，他們一直都關心著她，處處為她著想……

她的眼淚不禁流了下來，顫抖的嘴啟口：「爸……媽……」

「吉珥絲！動作快！」急促的聲音從她前方發出，是雷先生。卡特雙手從後架住新魔，因為新魔手上的匕首正準備刺向雷先生，雷先生雙手牽制住新魔的雙手。

這次她看到新魔，恍然大悟——

原來她害怕的不是新魔本身，而是新魔抹去她六歲開始對家人的記憶。

她毅然拿起魔杖，準備降魔。

「卡特！待會吉珥絲在唸咒時馬上離開！否則降魔咒會波及到我們。」

「好！可是、可是傑西他會……」降魔下去他的靈魂也會死呀！

「沒辦法了！卡特，再不降魔會有更多人受傷。」

「唔——傑西……」卡特流淚著，摯友將在面前死去，簡直心如刀割。

「我以神使吉珥絲之名，消滅你。」

「卡特！退！」雷先生令道，兩人馬上跳開，但雷先生的手腕還是被匕首劃到了。

紫紅色的光圈圈住了新魔，新魔大吼，吉珥絲再次唸咒，雙重聖光讓新魔受不了。

「離……」傑西發出聲音，痛苦的擠出一個字，卡特聽到傑西的聲音，嘴裡不自覺的喚著「傑西？」腳慢慢往傑西背後移動。

「卡特，你做什麼？」雷先生大喊，在新魔還未消滅之前，靠近都是有危險的。卡特他沒聽錯，剛剛那是傑西的聲音！他想再聽一次好友的聲音，一次就好……

驀地，緊圈著傑西的紫紅色光圈，突然擴散開來，周圍起了一陣狂風，塵土、落葉飛揚，往前一步都很艱困，更別說是睜開雙眼了。風壓之大，三人被吹了幾公尺遠，卡特撞到傑西的家門倒地，吉珥絲和雷先生則是撞到附近的樹幹和樹叢中。

一會兒， 風止息了，四周飄散著紫紅色光點，像飄著雪般，美不勝收。

卡特慢慢睜開眼，在佈滿光點的前方，發現一個小小的身軀。

「傑西！」儘管膝蓋有些磨破，他仍衝上前去，「你還活著嗎？傑西！」

吉珥絲和雷先生先後走到傑西身旁，默默的坐著。

卡特看著眼前臉部龜裂的人兒叫著傑西的名字。

毫無反應。

傑西雙眼沒有睜開。

卡特急得哭了，「為什麼不醒來？傑西！為什麼啦！是不是我不陪你看吉珥絲降魔你就氣了、就不想理我了？以後都陪你看吧？嗯？你說好不好？喂，傑西，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有聽到說一聲啊？我、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耍我？其實你假裝睡著了對不對？對不對啊傑西？對不對？」

「卡特……」雷先生輕聲說道，「傑西已經沒有氣息了……」

「才不……」輕擁著傑西，淚流不止。「傑西只是睡著而已……他沒有死，對不對？傑西！你說話啊！說話！嗚嗚……」

「痛……」一聲痛楚的呻吟。

卡特將傑西推開些，仍抓著他的肩。「傑西？傑西！你還活著！」

「還活著！」雷先生覺得不可思議，方才停止的心跳，現在開始有了反應。「還活著啊！」

「傑西！嗚嗚……」卡特突如其來一個大擁抱，嚎啕大哭。

「卡、卡特……我……我不記得你是愛哭鬼啊……」傑西靦腆的笑著，緩慢地吐出一句話。

「這不是重點啦嗚嗚……」

吉珥絲和雷先生笑著，雷先生忙著包紮自己的傷口。新魔死了，但傑西的靈魂沒死，這簡直是奇蹟。

「各位，真是抱歉……」傑西搔搔頭，「給你們添麻煩了，還讓雷先生受傷……」

雷先生指著他開玩笑地說，「你啊！讓我受傷了，可要到我的研究室做幾個月的打雜啦！」

「噢，饒了我吧！」傑西笑著，撇頭看吉珥絲，「吉珥絲，謝謝妳。」

「歡迎回來，傑西。」吉珥絲笑了，傑西看呆了。

那是他看過最美的微笑。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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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是更改版。

原版是個爛尾，希望這次的結尾會比較好。

改版的傑西被我寫活了Ｘ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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